东方经典的芭蕾转译——中央芭蕾舞剧《红楼梦》的叙事创新

东方经典的芭蕾转译——中央芭蕾舞剧《红楼梦》的叙事创新

来源:中国日报网 2025-08-07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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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7月25日,第七届中国新疆国际民族舞蹈节重磅剧目——中央芭蕾舞团芭蕾舞剧《红楼梦》登台乌鲁木齐文化中心大剧院,演员们以足尖艺术重构了东方经典《红楼梦》,成功实现了东方经典文学巨著的跨文化转译,特别是中央芭蕾舞剧《红楼梦》在叙事上的创新更是值得大家广泛关注。

一、以宝玉的主观视角叙事构成“心灵回望的嵌套式结构”,凸显人物心灵情感的成长变化。

芭蕾舞剧《红楼梦》以主人公贾宝玉的归隐之路为叙事起点,以贾宝玉的视角回忆了自己心灵成长发展变化的轨迹。全剧以开篇宝玉身披红斗篷跪于白茫茫雪地的意象切入,暗示其脱离红尘后的精神回望。这一设计将物理时间转化为心理时间,形成“当下—回忆”的双层嵌套式时空结构,特别突出宝黛感情的发展中引起宝玉心灵成长变化的人与事。剧中人物(宝黛)三重身份的思想情感的交织,童年纯真的“小宝玉”、情感纠葛的“现世宝玉”与“木石前盟”的“神瑛侍者”,通过三段双人舞交叠对比,既将人物的内心矛盾情感外化,又展示了人物情感变化的轨迹以及主要人物悲剧命运的宿命感。例如“冲喜成婚”场景中,现实宝玉的癫狂与神瑛侍者的幻影共舞,强化悲剧宿命感,增强了叙事情节的代入感和叙事氛围的感染力。

二、旋转舞台与符号化空间所呈现的时空诗学特质,丰富了叙事的文化内蕴。

芭蕾舞剧《红楼梦》虽然运用了芭蕾舞这种西方舞蹈的手段叙事,但是却又充分发挥中华传统戏剧写意的特点,删减写实布景,借鉴戏曲“一桌两椅”的“虚拟”的写意美学特点来进行舞台呈现。舞台中央设置可翻转的白墙(雪墙),“雪墙”墙面底部设计了一个形似园林月洞门的圆洞,舞台前端设计了红色细线方格框,点缀“名园筑何处”等诗句投影。在叙事中,随着剧情的推进,舞台转化设计为流动的书页,使舞台呈现出诗意性怀旧的气韵。

芭蕾舞剧《红楼梦》舞台上的“雪墙”、月洞门与红线这几个道具富有深刻的哲学隐喻意义。“雪墙”正面斑驳金红象征荣华,背面纯白象征虚空舞台,雪墙翻转时形成“真/假”“盛/衰”的视觉对位,呼应“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文本内核。墙面底部的圆洞象征着时空通道,宝玉穿梭其间巧妙地实现了“宝玉”三重身份的灵活转变,而且连接了宝黛的前世今生;舞台前端的红色细线方格框出“现实空间”与“过去空间”,使得叙事时空与人物身份可灵活转变,翻转的白墙与红色线框构建“太虚幻境”“荣国府”等充满诗学特质的多维时空,故事的场域在舞蹈动作的虚拟下可灵活变化,契合了中华写意传统的美学追求。

三、融合性舞蹈语汇的“意象”化呈现,激发观众的共情机制。

芭蕾舞剧《红楼梦》主体艺术语言是芭蕾舞,但是又巧妙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是西方芭蕾与中国传统文化语汇的化合。如在直立跳跃的芭蕾基础中融入中国舞的“圆流动势”,例如林黛玉的“弱柳扶风”通过足尖的轻盈颤动与上肢的水袖柔姿呈现,既保留芭蕾形态,又传递东方韵味。“共读西厢”双人舞,宝玉托举黛玉,黛玉的身体如书法笔触般蜿蜒舒展,芭蕾托举象征精神契合,呼应“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的前世意象,用身体语言替代文字含蓄的表达;又如在“黛玉葬花”情节中,葬花场景以演员们足尖轻点的芭蕾舞模拟落花飘零,再结合中国水袖翻飞的动作强化哀婉的情韵。在“木石前盟”的主题意象呈现中,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的缠绕双人舞,以鹤立式芭蕾舞动作融合敦煌飞天舞的姿态,暗示宝玉黛玉前缘今生情感羁绊;在林黛玉“焚稿断情”的意象转化中,黛玉独舞时急促的芭蕾舞旋转动作配合撕裂式东方甩袖动作将黛玉心魂俱碎的内心冲突外化,情感表达的叙事张力完全拉满,引领观众与剧中人物的情感产生共鸣。在多人舞蹈中通过交响编舞法,非常巧妙地以群舞构建隐喻“织体”,丰富了叙事的语义表达。如“贾府抄家”时黑衣群演如暗潮涌动,营造出恐怖、仓皇无措的舞台氛围,将“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的情态在舞台上形象化地展示出来;而在黛玉焚稿断情的情节叙事中,通过二十名白衣舞者甩袖的动作,形成黛玉焚稿“纸灰飞舞”的视觉既视感,激起观众对黛玉悲剧命运的强烈同情。

四、音乐与舞台视觉的协同叙事提升作品的艺术品质。

芭蕾舞剧《 红楼梦》的音乐采用五声音阶与线性旋律,但全以西洋管弦乐演奏,非常契合舞蹈动作的旋律和节奏。如用跳跃的木管音符作为宝玉的主题音乐,凸显其叛逆的性格特点,而黛玉的主题音乐则以弦乐轻柔的颤音来隐喻其敏感细腻与不屈的性格。除了音乐,芭蕾舞剧《红楼梦》对色彩的运用也非常考究。其服装设计特别注重“以色喻人”的艺术表达。黛玉竹青色斗篷暗喻其孤高的气质,宝钗杏黄裙装显示其温润富贵的特点,而宝玉红色长袍则隐喻其热烈的情感特征。贾府由盛而衰的过程是通过舞台上色彩饱和度的变化而呈现出来的。“元妃省亲”时贾府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全盛时期,舞台上以高饱和度的色彩营造出一种辉煌光芒四射的情境。当元妃身穿高饱和度的贵妃衮服威严地站在月洞门下这一出场动作呈现时,皇权的权威以及贾府的高贵地位就完全具象化了。贾府衰败时,元妃也是站在月洞门下的,她神态哀怨地缓缓转身,元妃的服饰色彩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越来越暗,直到完全变暗,形象化地展示出元妃的光彩在逐渐减弱,暗示贾府完全失去最大的靠山元妃的庇护,在冷暗的舞台灯光背景下,贾府被抄家,彻底衰败。故事结束,舞台仅余一片素白,暗含了原著《红楼梦》所表达的“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文化内核。

五、“传统的当代表达”与“民族的全球表达”双重实践的叙事策略提高审美接受。

芭蕾舞剧《红楼梦》在运用西方芭蕾舞传播中国经典方面最大的突破就在于有效尝试了跨文化经典重构的现代性转化,叙事本质是“传统的当代表达”与“民族的全球表达”的双重实践。在叙事中,芭蕾舞剧《红楼梦》将情感作为通用货币,以人性共通的情感命题(如爱情、孤独、幻灭)取代了宗族伦理等特定文化背景,激活跨文化背景下的共情机制,促成东西方美学融合,形成普世化的共情效果。例如以“木石前盟”的神话框架消解文化隔阂,使西方观众更易理解悲剧根源;又如在叙事中弱化宅斗细节,放大“青春自由VS礼教压迫”的冲突,凸显普世化的情感共鸣。如“怡红夜宴”群舞狂欢后突转抄家噩耗,以肢体反差传递生命幻灭感。

结语:

芭蕾舞剧《红楼梦》以宝玉的心灵史为舟,芭蕾语汇与中华文化融合为桨,在旋转的舞台时空中将经典文学名著《红楼梦》进行了创新性的跨文化的当代表达。其叙事革新不仅在于技术层面的叙事视角的转变,也不仅仅在于叙事语言的转换,更在于将通过东方艺术思维将深邃的东方哲思注入到西方的足尖律动之中,使西方艺术成为承载东方文化的容器。这种“以世界语讲中国魂”的跨文化创作实践,为中国古典文学当代化转译提供了创造性思路。

(中国日报 记者 毛卫华| 吴玉霞:新疆艺术学院教授、新疆文艺评论创新团队成员,新疆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新疆电影家协会副主席  以上图片由第七届中国新疆国际民族舞蹈节组委会供图)

【责任编辑:陈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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