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在乌市东山生态园人体器官捐献纪念园,器官捐献者的妻子李春红和儿子在纪念碑前缅怀亲人。
新疆网讯(记者李晓青摄影报道)“村上人的流言蜚语,加上失去亲人之痛,让我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4月15日,一封来自器官捐献者家属李春红的信,让新疆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负责人吕海峰久久不能平静。
今年是新疆启动公民逝世后人体器官捐献工作的第5年,截至今年4月18日,新疆已完成25例器官捐献,使很多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得以重燃。但是,记者从新疆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了解到,在传统观念影响下,几乎每一位器官捐献者的家庭都遇到过不理解的“声音”。
生命“馈赠”的背后,如何帮助器官捐献者家属“减压”,也成为新疆探索公民逝世后,人体器官捐献工作之路上亟待思考的问题。
有人说她“100万卖了丈夫”
4月18日20时,在沙湾县的家中,李春红从厨房拿出碗筷准备招呼儿子吃晚饭,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傍晚,恍惚间感觉丈夫王子荣只不过是加班去了还没回来,她又不经意多添了副碗筷。
就在四个月前的一个傍晚,李春红接到好心人的电话,告诉她王子荣在街边晕倒被送医急救。丈夫昏迷不醒,几度被专家诊断脑死亡,李春红艰难地做出了决定——签协议捐献丈夫器官。
“总比火化了,剩下一捧灰要好得多。”李春红这样表达自己和家人的“初心”,而且她坚信,志同道合的丈夫一定会理解她的选择。
2008年5月12日,在李春红和王子荣计划结婚领证的前一天,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汶川大地震,俩人领完证就去参加无偿献血,并将筹备婚礼的3万元钱捐给了灾区,此后“力所能及地做点好事”就成为了夫妻俩生活中的默契。
然而,就是这份“默契”的选择,却让李春红回到家乡后饱受非议。
“这个女人心真狠,把丈夫卖了!”“据说她100万卖了丈夫?”…… 刚开始听到这样的流言,李春红“有苦不知道往哪里咽”。直到有一次,有人向她打听丈夫的器官到底卖了多少钱。李春红彻底崩溃了。
“那段时间我不敢出门,总觉得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有时甚至想不如死了算了。”电话里,李春红声音哽咽。
捐献者家属主动“失联”
4月以来,记者通过新疆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征询,25位器官捐献家属中,只有9位家属表示愿意接受采访,其中有3位还要求匿名。和他们交流之后记者发现,和李春红一样,这些家属在经历丧亲之痛后,周围人的非议让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去年10月,吕海峰接到了一个来自阿勒泰地区的求助电话,一名捐献者家属受不了邻里的闲言碎语,希望红十字会能出面在乡亲们面前“洗冤作证”:证明自己捐献亲属的器官后,并没有拿到任何报酬。
吕海峰连夜与当地红十字会联系,第二天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登门慰问,并走访了捐献者的社区、邻里,同时向他们宣传无偿捐献器官的知识。
像这样强烈要求红十字会出面“洗冤作证”已有三例,然而在面对不理解的声音时,更多的捐献者家庭选择沉默和隐忍。
在对捐献者家属定期的探访中,工作人员发现至少有6名捐献者家庭主动“失联”,有的已更换了联系方式、住址,无法联系上,有的明确表示,希望不再被打扰。
吕海峰说,在完成器官捐献后,超过一半以上的捐献者家属不愿意公布捐献者的名字,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担心“人言可畏”。对于非议的产生,除了受到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还缘于对无偿捐献器官的不了解。“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吕海峰说。
今年清明前夕,李春红和儿子参与了由自治区红十字会举办的专场人体器官捐献缅怀纪念活动,她与志愿者、捐献者家属交流、畅谈、互相抚慰,心情豁然开朗。“既然是好事,就让谣言慢慢淡去,我相信,大家迟早会理解的。”
没一个家属提到“报酬”
新疆25位器官捐献者,可分为两类,一是因突发脑溢血等疾病去世,二是交通意外、意外摔伤后去世。其中,因病去世者的家属,往往在治病期间得到好心人的帮助,怀着感恩之心,希望亲人的器官能够帮助别人。
乌市15岁女孩尹世慧是新疆器官捐献第三人。2013年9月,尹世慧因急性化脓性脑膜炎做了手术后,昏迷三个月,其间陌生病友生活上的照顾、志愿者的抚慰、老师同学的问候,以及社会上好心人解囊相助,让其家人感动不已。尹世慧的妈妈孙蕾表示,捐献器官帮助别人也是对社会关爱的回报。
而对于意外去世者,亲属的心理接受时间短,在巨大的悲痛面前,他们愿意捐献,大多缘于之前对器官捐献有所了解。
去年8月,霍尔果斯市市民韩明潮不幸遭遇车祸,由于颅脑损伤严重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韩明潮家人的选择为三位器官衰竭患者带来重生的希望,给两名盲人带来了光明。
韩明潮的弟弟韩明军说,他们知道器官捐献是好事,能救别人,而且哥哥平时喜欢做好事、帮别人,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的生命延续下去。现在,韩明军也成为了志愿者,经常参加公益活动,他说,哥哥就是他的榜样。
记者从新疆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得知,外来务工人员占到全部捐献者近一半,还有一些家庭因前期抢救费用较高,经济压力较大。尽管这样,在整个捐献过程中没有人提出过“报酬”。
吕海峰说,根据相关规定,对于器官捐献者,亲属决定捐献后的维护医疗费用,丧葬火化等费用都不用家属承担,对于确实贫困的家庭,红十字会协调员还会考虑为他们申请人道救助,值得强调的一点是,这些都与自愿无偿的捐献原则并不冲突。
去年,西北首家人体器官捐献纪念园在乌市东山生态园落成。纪念园的落成不仅解决了器官捐献者骨灰安葬和缅怀纪念的场所,更会成为道德教育和红十字精神传播的新阵地。
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
虽然经历了委屈和无奈,但在李春红来信的末尾,她仍写道:“如果我的生命走到了最后,我会和我的爱人一样,全部捐献,只希望更多的家庭幸福长久!”
来自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底,登记捐献遗体和器官的志愿者人数累计为169860人,仅2016年一年,就有10万余人登记捐献遗体和器官,比2010年增长约100倍。
吕海峰说,随着更多人关注、参与到器官捐献,他们也在考虑,今后针对捐献人家庭的实际情况进行灵活的、多种方式的救助。他希望,这种救助可以借助专门的公益项目实施,让捐献人家属心安理得,让钻空子的人无路可走。更为重要的是,要引导全社会尊重和感恩器官捐献人和家属,“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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